政府“风投”有风险：追求政绩不等于追求利润
发布日期：2019-06-30 作者：刘远举
南阳加水就能行驶的汽车，引发舆论热议。随着媒体的进一步调查，厂房之简陋、验证车型的粗糙、庞青年谈吐粗陋，都令人震惊。
最近，一篇名为《我为什么逃离无人车公司》的文章在网络热传。这篇以程序员口吻写的文章，讲述了一家从事无人车公司，把无人车当作圈钱工具，对内骗公司员工、对外企图蒙骗地方政府、国有车企接盘，但最终都没成功。在这一系列套路中，地方政府可以起到关键性的作用。水制氢项目，想走的也是这个过程，却不想因为实在太过反常识、反科学，反而拖累地方政府。
这类事情发生，或源于部分地方政府对政绩的追求。正如张五常所说，他认为中国在过去三十年中，做对了的事是“县域竞争”，也即区域竞争，对地方的GDP考核，使得地方有动机争夺潜在技术，从而获得未来的GDP增量，就业机会，提升产业结构。这也就是林毅夫所说的因势利导的产业政策的一大方向。但是，必须看到的是，新能源汽车，不管是基于锂电池的创新、还是燃料电池的另辟蹊径，或者氢能源，都是当下科技创新的一线领域，收益很大，风险也很大，失败案例很多。这种高风险、效率低的投资，天然的不适合政府。
这类失败并不是仅仅因为南阳缺乏技术识别能力，哪怕有顶级的业内专家背书，投资也仍可能遭遇失败。这种失败也不仅仅是因为南阳是个小城市。2017年8月6日，锤子科技创始人兼CEO罗永浩宣布得到新的大笔融资，投资方为成都东方广益投资有限公司，投资金额为人民币6亿元。根据官网介绍，成都东方广益投资有限公司注册资本3.5亿元，是由成都市成华区人民政府授权成都市成华区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和金融工作办公室履行出资人职责，投资组建的国有独资公司。也就是说，投资锤子的钱，100%由财政资金投资。根据虎嗅APP最新的消息，目前，成都成华区监察委已立案调查“东方广益6亿元入股锤子科技（北京）股份有限公司”事宜，认为这个项目有国有资产流失嫌疑。当然，锤子科技，并不能说是一个骗局，但其高风险的特性，决定了这种投资并不适合政府。
这种失败，并不能从数量上堆积出成功。高科技行业的风险投资，当然也要允许失败。然而，市场创新表面上看起来是由失败堆积出来的，但本质上，绝不是源于“允许”失败，恰好相反，是每一个人竭尽全力避免失败。
共享单车烧的每一分钱，背后都是害怕失败的投资人，而不是允许失败的官员。如果官员做起了风投的事情，必然要有风投的考核方式，也必然要有风投的激励机制，与此同时，也需要切断权力来源，以免官员用权力来促进自己所投项目的虚假繁荣。那么这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官员吗？根据此次曝光了的青年汽车南阳项目的任务分解表，该项目今年产销氢能源大巴2000辆和1万辆物流车，其中南阳政府需协助落实一半订单合同。以洛特斯卖给南阳市公交总公司新能源大巴一辆120万元计算，至少估价12亿元。这个时候，政府不仅是项目的投资方，也是项目的买方。
当然，技术试错，是技术创新的必然路径。就拿美国的x86系列的CPU来说，cyrix、IBM、C3公司的产品都死掉了，但是，整个x86 CPU市场技术却在不断发展。这看起来是市场的浪费，但实际上是创新必要的成本。但这里的差别在于，不同的产权路径，导致了不同的效率。政府力量参与市场创新，在一些基础性研发是可行的，但是，在一些市场推动的技术进步的领域，效率并不高。基础研究，当然要做好，应该看长远，不计较得失。但是，基于市场的创新行为，必须以利润为导向。创新是市场经济之花，说白了，只有用自己的钱去博自己的利润，才能有在风险与利润之间达到最恰当的平衡。
所以，归根到底，政府本身的性质并不适合去做技术的风险投资，因为对政绩的追求，并不等于对利润的追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