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缩依然。银行信贷管控更加严格,民间拆借水涨船高,银行资金的体外循环冲动不减。
一位大行公司部负责人对财新《新世纪》透露,货币监管部门在6月份曾口头要求主要银行,调整贷款规划,包括部分地推迟放贷,以免对居高不下的CPI火上浇油。“目前我行北京分行要求各个支行每周上报提款额度,包括放款给哪几家企业、额度是多少。”一位基层贷款员称,至于需求最为饥渴的房地产开发行业,早已停贷。
“如今房地产商主要通过民间拆借来周转资金。一家地产商就以年息60%的利率拆借了数亿元资金。”一家大行东部地区分行负责人告诉财新《新世纪》记者。
利诱之下,低成本的信贷资金向民间借贷市场转移。一位担保公司风险控制部门负责人对财新《新世纪》记者表示,钢铁企业放私贷已是行业的普遍行为,“因为抵押物变现快,钢材企业比较容易拿到银行贷款。钢材贸易利润又特别低,占压资金非常大,所以不如放贷赚钱。”他透露,这些私贷的月息通常是3%-7%月息(即年息36%-84%),而一些大企业的银行贷款利率仍维持在个位数,年息最高才到10%。
面对资金双轨制下出现的寻租现象,货币当局的知情人士向财新《新世纪》记者透露,央行现在左右为难,一方面,需持续加息来控制通胀预期,改善负利率;另一方面,还要面对来自不同背景企业对融资成本上升的不满,至于利率市场化,更是受制于汇率市场化和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
7月20日,中国银监会召开2011年第三次经济金融形势通报分析会,银监会主席刘明康要求各银行业金融机构要严格遵守相关监管规定,规范开展理财业务和其他金融创新活动,进一步完善以日均存贷款为基础的统计、监测和考核机制,坚决取消单纯依赖时点指标考核的做法。高度警惕近期网络借贷、民间借贷和小额贷款公司等领域凸显的风险。
非对称双轨
据央行统计,上半年中国社会融资规模达到7.76万亿元,而同期银行贷款为4.17万亿元,银行体系外的资金融资占比攀升到46%。有分析认为,如果考虑到还有一些未被纳入统计的民间拆借,银行体系的资金供给已不足50%。
光大证券的一份研报则称,尽管信贷占社会融资总量的比重已由2002年的92%下降至目前的55%左右,但银行通过表外业务(委托贷款+信托贷款+银行承兑汇票)提供的融资量占27.4%,再加上银行参与的企业债承销及交易,银行直接和间接参与比例依然占社会融资总量90%以上。
一位银行高管就透露,在银信合作的信托贷款被抑制之后,委托贷款已成为银行最重要的一种创新贷款方式。所谓委托贷款是指由委托人提供合法来源的资金,委托业务银行根据委托人确定的贷款对象、用途、金额、期限、利率等代为发放、监督使用并协助收回的贷款业务。委托人包括政府部门、企事业单位及个人等。
并不挤占额度是委托贷款受欢迎的原因,前述国有商业银行公司部负责人透露,因为窗口指导,各主要银行在6月末都没有出现明显的季末冲高,而是将相关贷款计划重新分解到下半年。这使得部分原先可以拿到贷款的企业阶段性地感到资金紧张,转而寻求委托贷款,利率也为同期限贷款基准利率的1倍-2倍。
民间拆借也因此水涨船高。前述大行发达地区分行的负责人介绍,这种高息尤其在地产行业尤甚,究其因,一方面是房地产行业高回报的性质,使得他们能够承受较高的资金成本;另一方面,开发商通常都只是阶段性资金紧张,只要临时周转数月,把样板房建起来,进入预售阶段便可很快回笼资金,从而摊薄了实际的拆借利率,如果按月息、季息计算,实际的资金成本约20%-30%,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流动性偏紧
月末、季末的存贷比考核正使存款大战愈演愈烈。一位国有商业银行财务高管透露,原定6月开始实施的日均存贷比考核并未严格执行,否则将意味着不少银行“关门歇业”。
他表示,无论大、小银行,都面临相当的存贷比压力,如果切实实行日均考核制,很多银行都会不时面临触发值,遭到业务准入暂停等监管处罚。目前,监管机构虽然要求贷存比以75%为上限,但对国有银行提出更严格的差异化触发值的考核要求。其中,工行的触发值约为63%,而中行则为72%。多位受访的业内高管均表示,各家银行通常不敢铤而走险。中行贷存比较高主要是因外币贷存比在升值背景下居高不下。
贷存比一直是商业银行最忌惮的一柄利剑。某大型银行高管表示,贷存比考核还有待更进一步精细化,比如对新增贷存比是否应有所规定,2008年,有的银行的新增贷存比超过了100%;另外,外币贷存比是否也应该单独考核,部分银行的外币贷存比也已经过百。
在宏观紧缩背景下,商业银行自身资金也面临多重压力。如央行每次上调存款准备金,不少银行甚至一些大行都会措手不及。中行曾险些凑不足须缴纳的准备金,而建行的日常资金头寸在缴纳准备金后,流动性也曾捉襟见肘。
前述某大行高管直言,这与各行对同业存款的考核政策有关。由于多数银行都不将同业存款纳入考核,所以不少银行日常的同业存款都是零或长期负增长。
目前工行和建行对同业存款有所考核,但由于机制和授权不同,考核方式各异,所以对同业存款的处理也不同。有的银行4%的利率拆入,再转手以4.5%的价格拆出,赚取利差。中小银行则通常以赚取利差为主要目标,但大银行则倾向高度集权。
“过去由于管理混乱,曾经出过案子,所以现在有的银行倾向于集权管理,优势在于成本和风险可控。但从利率市场化的角度看,这是最基本的最简单的项目,应该允许适度放权,让银行在实践中增加应对利率市场化的能力。”前述人士直言。
利率市场化困境
前述股份制银行高管并不讳言,利率双轨制导致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失灵,便宜的信贷资金为国有企业垄断,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不得不千方百计去寻求体外资金,不仅成本居高不下,有时还铤而走险。
前述接近央行的知情人士称,有银行高管建议货币当局考虑进一步贷款利率下限的浮动区间。他的理由是,一方面,在整个信贷资源比较有限的情况下,银行有较强的议价能力,不会对其立竿见影地产生冲击;另一方面,在对称加息导致融资成本增加的情况下,银行可以自主对优质客户采取更大的下浮比例,从而对冲其影响。
一位央行人士对财新《新世纪》记者透露,货币当局认为利率市场化是大势所趋,但一直多有顾虑,“比如,市场上同时存在面临财务硬约束的银行和没有财务硬约束的银行,就可能存在不公平竞争。如面临资本充足率约束的银行和不受约束的银行,有政府补贴的银行和不享受补贴的银行,特别是在市场化退出机制尚未建立,市场约束效力有限,对存款人隐性担保依然存在的情况下。”
央行行长周小川就曾在公开场合表示担心。他认为,金融危机中,一些金融机构在出现问题时,往往通过高息揽储或发行一些高收益产品获取资金,以掩盖资产负债表出现的问题,寄希望未来有机会缓过气来。如何防止问题机构不正常利率铤而走险,不正当竞争,是利率市场化推进过程中需要解决的问题。
不过,周小川亦表示,在商业银行财务重组和股份制改革取得阶段性成果之后,为选择一些具备财务硬约束的金融机构推进利率市场化奠定了基础。
某股份制银行高管表示,中国的利率市场化改革可以悄然推进。基本路径是,进一步放开金融工具的利率市场化,当替代型融资占比超过30%以后,推进利率市场化就可以水到渠成。当年以直接融资为主的日本同样是采取了类似的步骤。由于当前理财产品的发展空前繁荣,上半年的流量已近10万亿元,而存量也已接近2万亿元。他认为这部分产品的定价已经为银行利率市场化进行了预演,也将进一步倒逼市场化进程。不过,同期银行贷款余额高达76万亿元,要达到三成的目标还很遥远。
前述接近央行的知情人士认为“时机并未成熟”,利率市场化的推进与汇率市场化和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亦紧密相关,互相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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