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最新统计显示,上半年中国社会融资规模为7.76万亿元,而同期银行新增人民币贷款为4.17万亿元,银行贷款占社会融资规模比例继续降低,而银行外资金已接近全社会融资总量的“半壁江山”。 民间借贷则是这“半壁江山”的主力军。民间借贷的资金不一定都是来自民间,其中还夹杂着银行体系和获得市场融资的企业的身影。当民间借贷的高利率,与银行6.31%基准利率间形成了巨大的利差时,银行、企业和高利贷公司间的利益链条也就“顺理成章”地形成了。 借高利贷,已成为众多中小企业的“无奈选择”。 “一家中小企业,如果单靠民间借贷,用不了半年就要关门。”7月15日,浙江一家企业驻京负责人冯先生向记者表示,借高利贷,已成为浙江众多中小企业老板“寻钱”最惯常,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而这种“无奈”已经蔓延开来了。北京某商业银行北京分行的信贷经理林鹏(化名)告诉记者,他的客户中,有一家生产医疗器械的企业,在“周转等不及”的情况下,借了700万高利贷,“这700万元,每天要付15万的利息。这家企业希望银行在10天之内完成贷款,以偿还高利贷。结果,银行贷款还在审批途中,企业却先倒了。” 部分企业在银行吃了闭门羹,转而向地下融资伸手,所谓的“地下融资”包括担保、典当、租赁及委托贷款等业务为主营业务的公司。“利滚利,就像吸毒一样。”林鹏向记者形容说。 地下融资机构的资金又从何而来?记者发现,资金来源主要是民间的集资,包括从企业实体经济里转移过来的资金、社会的闲散资金等。 以浙江省温州市为例,有调查数据显示,温州本地民间借贷已经成为民间资本投资的主要渠道,有89%的家庭、个人和56.67%的企业参与民间借贷。目前市场短期月息甚至报到了7分、9分。 而在高息诱惑下,银行资金也正通过各种途径流入到民间借贷的大军中。 一种情况是,“长期负利率下,银行存款大量流失,出逃银行资金仍需要找到去处,此时高息民间借贷便被认为是最好的出路。”一家银行的信贷部人士分析。 孙路(化名)在北京一家民营企业上班,前不久他把自己100万元存款从银行转出放到一家担保公司中,从这个月开始,他每个月可以拿到15000元的利息。“民间现在至少是一分半,如果存在银行保值都保不了。”孙路口中的一分半就是指月息1.5%,即使不按复利计算,年利润也会高达近百分之二十。 还有的担保公司将银行储蓄整体打包,再高息借贷给第三方企业。而吸储集资根本不会在担保公司的财务资料中显示出来,“一般是依靠投资项目,比如房地产,但事实上就是吸收存款转手放贷。”林鹏介绍,规模小的担保公司就更难以监管了,因为根本没有规范的账目,只有收益和成本的简单统计。 不仅存款如此,银行贷款也跻身其中。 在民间借贷发达的浙江省,记者发现当地放民间借贷的“中间人”成金字塔结构,中间层次的中间人以高息吸纳家庭或企业资金,而这笔资金中相当一部分来自银行贷款。 “硬性规定都有,如果发现贷款用途不符,银行可以收回、罚息。但是钱是没有符号的,他们转过来转过去,银行根本没法跟踪。” 当地某国有银行下属分行工作人员表示。 如此一来,大批银行贷款进入民间借贷后,信贷最终成为赚取利差的工具,对此,银行却是束手无策。 更让银行烦恼的是这部分资金的规模无法统计。“民间资本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是银行流出来的钱。”多个知情人士告诉记者,甚至有人提到银行的资金占到60%以上。 段暄(化名)是某股份制银行北京分行下属支行的信贷员。“以我手里的存款、贷款,差不多有四成多有可能流向相关借贷机构了。上周一个客户取走了500万存款,说放到担保公司放高利贷。”银行相对低息的贷款,如何再摇身一变为高息,流入地下融资市场?“方式很多,如做大项目需要贷款金额;又如,对于贷款方案获批,但银行没有额度的时候,介绍资金到银行存款,先做大银行存款基数,再从银行放贷等等。”上述银行人士说。 陈泳是北京一家农业高科技企业的老板,企业资产已经达到十多个亿,一方面经营状况良好,另一方面以“扩大生产规模”从某银行下属分行获得的授信有3个亿。虽然他也摩拳擦掌地经营企业,“但高息借贷市场回报率太诱人。” 他算了一笔账:从银行贷出来一个亿,5000万用于企业发展,再将5000万拆借出去,以年利率40%算,就有2000万的利息。“我从银行总共贷了一个亿,付给银行才600万利息,光利息我就赚了1400万。” 这并不是个例。记者采访中,接触到不少这样的案例。在这种畸形的利益分配之下,实体企业已经成为高利贷市场从银行融资的平台,流动资金贷款再次进入融资链条,不断给高利贷市场补充血液。 不能忽视的是,如今大大小小、地上地下的金融机构几乎全部卷入了高利贷利益链条。 监管部门也察觉到了风险。为此银监会专门出台了“三个办法一个指引”固定资产贷款、流动资金贷款、个人贷款管理办法及项目融资业务指引,但监管的效果并不明显。原因何在? 曾任职于某国有银行下属支行信贷科的陈景森(化名)分析说,按照正常的贷款通则,贷款必须按照借款合同约定的用途去使用,例如约定购原材料就得拿去购原材料。“但如果他是提现的话,你就没办法监管。北京、上海提取大额现金可能很困难,但在我们这边很方便。每个银行机构的现金都放得很多,现金监管几乎不可能。” “其实无论如何银行自始至终强调的都是风险防范。只要抵押物和盈利状况都没有问题,最终银行资金流向何处,不是银行最关心的事情。”林鹏同时说明,“银行也在努力规避风险。”贷款前银行有专业的评估公司估量抵押物价值,以此依据放贷额度。比如房产抵押,评估公司最终出具的报告都会是市场价格的6折左右。 如此庞大的民间借贷何时才能走出监管空白?在记者采访过程中,大部分人认为最有效的方法或为,缩小银行贷款与民间借贷的利率差和银行表内外产品的收益,从而抑制民间借贷向虚拟经济渗透。与此同时,要建立资金流向的监控,随时掌握资金的流向,以便于实行调控。更为重要的是,让民间借贷浮出水面,尽可能使其阳光化,给它松绑,不能无视民间借贷的存在。 据华夏时报 ■延伸新闻 民间借贷升温背后是产业资本退出 今年以来,温州、深圳等地民间借贷不断升温,不论是量还是利率都有所走高。小企业老板“卖产品不如倒资金”的现象屡见不鲜。银监会近期也要求银行业要高度警惕网络借贷、民间借贷和小额贷款公司等领域凸显的风险。 从表面看民间借贷潮涌是银根收缩、小企业融资需求加大所致,高额的利息加重了小企业负担,增加了风险,实质上背后都隐藏着一种现象,就是产业资本空心化,部分产业资本从实体经济中撤出后进入了虚拟经济。浙江一家生产服装蕾丝花边的企业老板对记者说,他目前遇到了转型难题,“蕾丝边已经是夕阳产业,企业只能勉强维持运转,现在首先考虑的是投资楼市和股市,其次考虑的是民间借贷和入股小额贷款公司。” 民间资金缺乏投资出路与中小企业资金匮乏,实质上是一种社会资金配置的失衡。据了解,温州的民间资金目前至少有6000亿元趴在个人账户上。那么,部分产业资金退出实体经济转投其它领域的原因是什么?一是原材料、人工等生产成本上升挤压了小企业生存空间,许多传统的加工贸易型小企业遭遇转型瓶颈;二是暴利领域的存在,过去楼市、股市、煤炭市场充当了这一角色,在这些领域继续获利的空间趋窄后,农产品、黄金甚至古玩都成为从产业资本退出的游资猎获的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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